当我们不断追问“人为什么活着?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宇宙的本质是什么?”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不会觉得我们是爱思考的聪明人,只会觉得“你这个人好怪”。

第二章 少年国王

秦始皇敏锐地发现,国家统一的关键在于文化的统一。虽然他的手段残暴,但是他成功了。

第三章 使徒行传

历史上有一个规律,在斗争中,哲学总站在弱者的一方。这是因为哲学讲思辨,讲道理,而只有弱者才会去讲理。强者不需要讲理。这也是因为,哲学继承了苏格拉底讨人厌的疑问精神。只有弱者在面对强权的时候,才有质疑权威的需要。

但上帝是全知的,不仅知道过去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还知道未来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那么前面那个问题就可以问成:上帝既然知道亚当和夏娃会偷吃禁果,为什么一开始不去阻止他们?奥古斯丁的解释是,关键在于自由。上帝给了亚当夏娃和人类自由意志,所以也必须让人类有作恶的可能。更具体地说,上帝是善的,而上帝的善表现在上帝对人类的行为要进行公正的赏罚。既然要赏罚,前提是人类必须拥有自由意志,必须有能力自己选择行善还是作恶,否则人类就不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上帝允许人类有作恶的自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上帝看来,自由比善更重要。

奥古斯丁的解释虽然聪明,却不是很受基督教的欢迎。很多信众在提出疑问的时候,只是被粗暴地告知“不要妄测神”。在宗教看来,思考本身就是不对的。

第四章 上帝之城

有句俗话叫“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其实还可以说一句话:“必须用暴力解决的问题都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当强者对弱者使用暴力的时候,正说明强者没有别的招数可用了

第五章 异教徒

哲学不可能讨基督教的好。对于一个把幸福寄托在来生的宗教来说,用来探索现实的哲学完全是无用的知识。

第六章 神们自己

阿奎纳对基督教极其虔诚,在他著作旁边的空白处,经常可以看到他随手写下的虔诚祈祷的文字。但非常可贵的是,他并不认为信仰可以代替思考。他说:“来自权威的理论是最薄弱的。”

所以我觉得,对于文明来说,一国的兴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焚书,是毁掉学校,是用暴力消灭言论。而让人民获得幸福的方法,就在于千百万文弱书生舍去生命保护一本本书、一张张纸。敬字惜纸,这不光是书呆子的任务,这更是文明之路。

第七章 群魔

在他们开始烧书的地方,他们最终会烧人。

第八章 异端的权利

然而禁止普通百姓接触《圣经》的命令,恰恰就是在13世纪开始颁布的。因为垄断《圣经》的好处太明显了。既然教会的全部权威都来自于这本书,那么把这本书束之高阁,也就没有人可以怀疑教会了,一切都必须以教会的说法为准。换句话说,垄断了对权威的解释,就等于垄断了一切。

也正因为有了印刷术,欧洲人才有了众多崭新的思想,有了哲学的复兴,有了科学的崛起,有了现代文明的一切:思想自由、理性、怀疑精神、科学、光明的未来。

面对多变的天气,古代农民完全没有对抗的能力,因而产生了各种祈祷的行为。在中国,就是隔三岔五地祭天、祭神。在欧洲,就是臣服于上帝的威信。用威尔・杜兰的话说:“每一次收获乃是大地的奇迹与苍穹之杰作”。那个年代的农民,没法不信服、不依赖于上帝。但是城市居民和手工业者就不同了,给他们吃穿的不是大自然,而是官员、商人和消费者。他们不像农民那么依赖天时,对自然力量的敬畏也就少了很多。

实际上在近代科学家、哲学家被迫害的例子里,加尔文所干的远比天主教更有名。这再次证明了,哲学和宗教的联合是行不通的。宗教只会把哲学当作获权的工具,一旦取得胜利,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哲学扔到一边。要成功,哲学必须靠自己。

第九章 奇怪的论调

假如这世上存在一种让人易于接受的,又能给人带来好处的道理,人们没有理由不把这个道理改写得通俗易懂,然后拼命到处传播呀。每个人天生都趋乐避苦。那么假如哲学书中真有什么对人类有好处的人生道理而大众却不知道的话,这不就意味着只有我们才是全世界最精的人,而这世上其他所有不读哲学的人都是比我们笨的傻子吗?这不大可能吧。

为什么苏格拉底宁愿死,也要怀疑?为什么我们放着现成的快乐不享受,非要亲自学哲学?因为我们是人,不是动物。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要思考。而怀疑是思考的起点,也是思考成果的检验者。怀疑的最大作用在于能避免独断论,这样才能引导我们寻找正确的答案,免得我们轻信一切未经证实的结论。

第十章 童年的终结

商人善于谋划思考,因此孕有思辨精神。同时,商业城市人口流动大,所以对外来和新兴的文化更为包容。而不像农业社会那样,强调的是社会稳定,强调的是循规蹈矩。

但是商业国家也有缺点。商人都顾着自己赚钱,只考虑个人利益,不顾大局。

笛卡尔的怀疑虽然小孩子都想得出,可是在哲学史上,这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很多哲学家都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我明明知道我所生活的、所感受的这个世界无比真实,但是,到底怎么能严格地去证明它是真实的呢?你要是非说一切都是幻象,这谁也驳不倒你啊!

笛卡尔其实也有点崩溃。都怀疑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是真实存在的呢?想来想去,笛卡尔还真想到一个。他想,不管我再怎么怀疑,“我怀疑”这件事是确定的,它肯定存在吧?那么,只要有了怀疑的念头,就说明“我”肯定是存在的——“我”要是不存在就不会有这些念头了。这就是名言“我思故我在”的意思。这句话虽然很有名,但是经常被误读。有的人以为,这话的意思是“我存在是因为我思考”,更有人引申为“人生意义就是去思考,不思考人就无所谓存在不存在了”。

这些解释都是错的。“我思”和“我在”不是因果关系,而是推理演绎的关系。即:从前者为真可以推导出后者为真。也就是从“我思”为真,可以推导出“我在”为真。而不是说“我不思”的时候就“我不在”了,在不在我们不知道。从“我思故我在”开始,西方哲学的精妙之处可见一斑。

第十一章 理性主义

现在我们的哲学事业已经有了原则。即:我们的结论必须能经得起各种怀疑,这样才能保证它真实可信。这也是科学研究的原则。

第十二章 形而上学

我们现在所说的“形而上学”,可以简单地理解成是用理性思维去研究那些能统一世间一切问题的“大道理”。就像笛卡尔希望的那样,要寻找到一个能高于客观世界、统领一切事物的真理。比如世界的本质是什么样子的啊、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啊之类的问题。

第十三章 二元论

我们想,对人伤害最大的其实不是一时的痛苦,而是对未来痛苦的恐惧。这就像打针对于孩子来说,可怕的地方在于排队,在于来苏水味、叮叮当当的针管以及胳膊上的凉意。真正的肉体疼痛与此相比微不足道。我们怕穷,并不是因为我们不能忍受粗糙的吃穿,而是因为不愿意整日生活在对贫穷的恐惧和屈辱中。我们不愿意忍受的是那种担惊受怕的状态。所以,在面对痛苦的时候,我们应该把自己的感受局限在此时一瞬,而不要顾及那些未到的痛苦。

可以这么想:我们自己其实是由无数个时间瞬间组成的。我们的感受只是此一瞬的。而这一瞬的痛苦,前面从二元论的角度讨论过了,并不难忍受。至于未来尚未到来的痛苦,此时并未加诸我身,对我也就没有伤害。

第十四章 唯我论

不光勇敢,笛卡尔还很有风度,据说有个人因为争抢女人要找他决斗。笛卡尔只说了一句话,就消除了那情敌的敌意。笛卡尔对他说的是:“你的生命不应该献给我,应该献给那位夫人。”

第十六章 双星

培根强调要重视事实。而在事实的基础上进一步形成科学知识,就要靠归纳法了。归纳法的意思是,人们通过观察多个个别的现象,总结出普遍的规律。比如人观察到,每一次把石头扔出去,最后石头总要落地。那么他就能总结出“空中的石头总会落地”这么条规律来。事实上,我们今天取得的所有科学成就,都是综合使用归纳法和演绎推理的结果。

洛克的哲学观点带有一部分政治内容。他是自由主义者,最痛恨独裁。所以洛克认为,如果像笛卡尔等人所说的,有一些真理是不言自明,是人先天就有的,那么这种观点可能会被独裁者利用。独裁者可以给人民灌输有利于自己统治的信仰,使得人民不懂得觉醒

数学家们指出:归纳法永远都只能立足于有限的事实之上,而不可能把所有的现实全部实验一遍。比如你说“空中的石子一定落地”,那你实验过全宇宙古往今来的所有石子吗?你只是观察了一部分石子,就得出了这个结论。所以,科学得出的真理顶多是一种概率真理。科学家不断做实验,顶多是把科学理论正确的概率提高了一点,却永远不能保证科学理论绝对正确。

当然,有人可能觉得这种反问是抬杠。很多科学家都不在乎这种质疑。我们今天已有的科学成就已经证明了归纳法的强大威力。光抬杠有什么意思呢?所以科学家派也挺理直气壮的。

第二十一章 暴风雨

统计学上有一句经典的话,“相关性不代表因果性”。

第二十三章 谎言的衰落

教权和王权之间有着尖锐的矛盾。在对抗中,教会唯一的武器是信仰,一旦这信仰被哲学、科学和民主思想慢慢消磨掉,教会的权力也就立刻萎缩,说话再也不好使了。

第二十四章 远离尘嚣

理性主义属于独断论,经验主义又不能证明事物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在康德的哲学世界里,所有的知识(也就是来自于物自体的知识)都要先经过人类心灵的加工,才能被人类认识。

有一个最常用的比喻,有色眼镜。这个比喻说,假设每个人终身都必须戴着一副蓝色的有色眼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必须都通过有色眼镜的过滤才能被人看到。那么所有人看到的就是一个蓝色的世界,而世界真实的面貌是人永远看不到的。在这个比喻里,有色眼镜是先天认识形式,事物原本的颜色是物自体,人类看到的蓝色的世界,是表象。要注意的是,每个人的眼镜都是相同的,不会有人不一样。因而,戴着眼镜其实不会妨碍人类的正常生活,连物理研究的结论都不会影响。反正颜色只是人类自己起的名字而已,戴眼镜者根本没法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用白话说就是,康德认为,这世界(物自体)是人类永远无法真正认识的,人类看到的只是表象的世界。但是由于每个人对真实世界的表象方式(先天认识形式)都是相同的,所以人类看到的同一个东西的感受还是一样的,因此我们察觉不到真实的事物是否被扭曲了。所以这个世界观并不和我们的生活经验相悖。

康德的解决方法是,他把世界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完全不可知,另一个部分则可以用理性把握。不可知的那部分因为永远不可知,所以对我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只要我们在可把握的世界里生活,理性就又恢复了威力。

第二十五章 王者之风

在黑格尔看来,矛盾的东西是统一的,因此人的理性和客观世界之间虽然是矛盾的,但并不是割裂的,而是可以通过不断地辩证统一,最终成为一个合题。这样,人的理性经过辩证运动后,就能和客观世界合为一体。换句话说,理性经过不断的辩证,就可以完全符合客观世界的真实面貌。理性就是世界的本质,世界的本质就是理性。所以说,宇宙的本质是精神,而且是一种理性精神。这个理性精神,就是黑格尔的“绝对精神”。

黑格尔说世间万物的发展一定要符合绝对精神,因此他的绝对精神观是决定论的,他认为历史不是人类创造的,也不是个别事件的堆砌,历史有自己必然的进程,我们人类只是历史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

我们知道,黑格尔的历史观后来被马克思批判性地继承,变成了辩证唯物主义历史观——马克思也认为,历史的进程是有方向的,不可逆转、不可阻止的,但是可以预测的。

第二章 悲观主义

那么生命意志是个什么东西呢?简单地说,是一股永不停歇的力量。这股力量驱使着万物去运动,去发展。比如人和动物的食欲性欲,比如植物破土而出的欲望。

理性不是没有用,只是实现意志的工具而已。我们平时和别人发生了争执,我们说服别人用的是理性吗?绝大多数时候,靠的不是理性而是利益。比如邻居乱堆杂物占了我们家地方,有几个平常人能用逻辑、用“不侵占公共空间的善是一种普世道德”去说服邻居呢?真正能说服别人的,靠的是利益的威胁(再占我们家地方我就告居委会去)和诱惑(您说咱邻里公平和睦地生活多好啊)来说服对方的。而利益和诱惑是什么?就是满足欲望,就是生命意志。

第五章 钢铁之躯

所以尼采把道德分成了两种。他谈的第一种道德是属于弱者的道德,尼采叫它奴隶道德(又叫“畜群道德”)。表面的内容是同情、仁慈、谦卑、平等。其实本质上,是弱者为了掩盖自己对强者的恐惧、嫉妒和自私,借助奴隶道德去限制强者。比如现在社会的道德,大部分都是禁止型的命令,如“不许占有别人的财产”“不许欺骗”。这些禁令,保护的不是强者——强者不会让自己的财产被人占有——保护的是那些不能保护自己的弱者。

尼采说的第二种道德是强者的道德,它可以叫作贵族道德。这种道德鼓励人们积极进取,特立独行,崇尚强大,鄙视软弱,追求创新,拒绝平庸,它代表了生命积极的一面。尼采认为,奴隶道德和贵族道德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奴隶道德总是在禁止,不许人们做这做那;贵族道德则是在鼓励人们自由创造。

尼采并不完全反对奴隶道德,他反对的是把奴隶道德强加在强者的身上,他认为这会限制人类的发展。那有人说了,尼采的道德观不是会造成弱肉强食吗,不是会造成强者欺凌弱者吗?尼采的回答是,人的本性就是残忍的。

第六章 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

克尔凯郭尔说,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也有选择的责任。有些人随波逐流地活着,拒绝作出自己的选择,那种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叫真正的活着。真正活着的人,必须作出自己的选择。更重要的是,这个选择不能是纯理性的。真正的选择超越了理性,真正的信仰也超越了理性。克尔凯郭尔说,真正的选择是一种飞跃;信仰上帝这件事,是一个“信仰的飞跃”。更进一步说,上帝拥有无限可能性。自由的选择是实现无限可能性的过程,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接近上帝的过程。

第七章 科学新发现:理性的反击

科学是坚持纯理性的。科学使用的是归纳法和演绎推理。所有的科学理论,都必须用理性的文字表达,都必须经得住严谨的实验。科学创造的奇迹,就是理性创造的奇迹。

第八章 人猿星球

进化论也是一门被广泛误解的理论,我们要拿出很大的篇幅来解释这些误解。误解一:进化论就是生物“从低级到高级”的“进化”。实际上,“进化论”这个词不太准确。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演化论”。

还有一个常见的问题:“今天的猿类为什么不会再变成人了?”这个问题的错误之处就在于把进化的过程想象成是一棵大树,根部的生物都要想办法向顶部生长,所以误以为任何时代任何情况下猿类都有变成人类的可能。如果换成圆形图,就不会有这个误解了。人并不比猴子更高级,因此猴子即便再进化,也不一定就会朝着人类的方向进化。到底进化成什么样子,取决于它们受到了什么样的生存压力。

误解二:生物的后天努力可以改变基因。这种观点叫作“拉马克主义”。我们都知道“用进废退”的说法,如果我们总用左手工作,那么左手就会比右手更粗壮、更灵敏。拉马克主义认为,这种“用进废退”的现象会影响到下一代。也就是说,以前的长颈鹿因为够不到高处的树叶,就使劲地伸脖子,把脖子伸长了,它生出的下一代的脖子也就变得更长。达尔文的进化论则认为,长颈鹿并不是自己把脖子伸长的,而是每一代新出生的长颈鹿因为基因的变异,脖子有长有短,脖子较短的长颈鹿很难生存下来,都死了,只有长脖子的基因才能留下来。久而久之,长颈鹿的脖子也就越来越长了。

基因并没有“想”变成什么样,完全是随机变成各种样子,再由残酷的淘汰——生物个体的死亡——来把不适合生存的基因淘汰掉。虽然达尔文的理论很冷酷,但是他的理论很简洁,进化完全是客观发生的,不存在主观因素的参与。

进化中除了生存选择外,还有生殖选择。说白了,决定某一种基因能不能流传下来的原因,首先是前面说过的生存压力,带有不实用基因的个体都会死掉。此外还有第二个因素,就是看带有这一基因的个体和异性交配的机会是多还是少。对于有性生殖的动物,交配是这么一回事:雄性交配的成本很低,几分钟后就没自己的事了。雌性不同,成功受孕直到生出下一代,在这段时间里都不能再重新受孕。所以在生殖这件事上,雄性和雌性相比,雌性是稀缺资源。也可以这么说:雄性个体要把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最优的策略是寻找尽可能多的未孕雌性交配。雌性个体的最优策略,则是千挑万选,寻找基因最优秀的雄性交配。

劳动会带来肉体痛苦(劳累、枯燥等)。愉悦和痛苦是人类进化出来的一套奖惩系统,为的是指导人如何提高自己的生存概率。在远古时代,会导致愉悦的行为都是利于生存的,是人的天性,会导致痛苦的行为是不利于生存的,是违反天性的。在远古时代,能量是生命最稀缺的资源。劳动会让人消耗能量,因此基因让人体在劳动的时候获得疲劳的痛苦,用来警告人体,能不动尽量不动,可以最大程度地节约能量,提高生存的可能。

认为劳动违反天性是在否认劳动的价值吗?恰恰相反,正因为承认了劳动违反人的天性,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劳动者才值得我们尊敬和歌颂。他们是在忍受天性带给他们的痛苦,为人类创造价值,因此是伟大的。

第十三章 实用主义

尼采说,真理和谬误其实全是虚构的。区分真理和谬误的关键是真理实用,而谬误不实用。

第十四章 终结形而上学

科学首先要观察客观世界,然后对客观世界的现象进行解释,解释完之后,科学理论还能做出预测。我们一检验这些预测,发现,预测对了!这科学知识才算正确,才能对我们有用。所以,符合客观经验的就是正确的科学理论,不符合的就是错误的科学理论。

科学理论必须能提出一个可供证伪的事实,假如这个事实一经验证,便承认该理论是错的。如果暂时没有人能证明它是错的,那它暂时就是真的。

“预言”是不可证伪的,所以这些话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绝对正确的,不仅用它谈论这个星座时是正确的,用它谈论另一个星座时也正确。而且这些话不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是无意义的正确。

第十五章 实用主义的科学

根据奥卡姆剃刀原则,我们选择科学理论的原则竟然不是哪一个更接近真理,而是哪一个更简洁实用。

科学就是建立在经验主义基础上的、以实用主义为原则筛选出来的、可以被证伪的理论。

第十六章 科学是什么

“双盲”是说,要把实验对象分成好几组。比如实验一个疗法是否有效,不能光看吃了药后多少病人病好了。还应该有另外一组病人,只给他们毫无疗效的安慰剂,对比两组的实验结果,才能知道药物的真正疗效。病人的分组应当是随机的,保证各个组之间患者的情况类似,不能身体好的分一组,身体差的分一组,那样就作弊了。

第十八章 存在与虚无

我们现在常听到这样的话:“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呀。”意思是说,我现在的选择是环境所迫、是各种现实逼着我做出的,不是我自己想选的,我也就不应该为此负责了。萨特反对这种借口。他认为,人在各种极端的情况下,都有选择的自由。哪怕是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既然有选择的自由,也就要对任何一种选择的后果都负责任。

一个成熟的社会,如过去的封建社会、现代的资本主义社会,都是高度制度化的社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会身份。社会对每种身份的人有各种各样的规定。过去我们的儒家社会讲的是“三纲五常”,现代的资本主义社会讲的是“职业道德”,都是社会对人的规范。如果我们要符合社会规范,就必须规范自己,接受规范的束缚,规范也是一种选择的自由,你认为它约束了你,你不自由了,就不是“我存在”了,而是“我为他人存在”了,你丧失了自我。你可以不选择,你就与这社会脱离了、决裂了!

萨特提醒我们,既然有选择的自由,就要承担选择的责任啊。而且萨特还强调,不能逃避选择,哪怕是什么都不选,你也是在选择,也要承担责任。因此自由多了并不是好事,反倒因为责任的增多给人增加负担。这是现代社会精神危机的一个根源,也是很多人宁愿选择盲从偶像、盲从权威的心理动机之一。

第十九章 西西弗的神话

虚无主义告诉我们,人生没有意义,人生没有目的。人活着就是活着,没有任何的理由,没有任何值得我们做的事情。

我们为什么要孜孜不倦地询问,渴望别人告诉我们人生的意义,“人为什么活着”?实际上就是想给自己的人生找一个目的,祛除虚无主义带来的强烈的不适感。

人类能理解的故事有一定的固定模式。这个模式经过人类文明的千锤百炼之后,早就固定下来:故事必须有开头,有情节,有高潮,有结尾。任何一个能被大众接受的、听着比较“正常”的故事都得有这几个要素。

假如一个故事没有高潮,或者没有结尾,那会怎么样呢?我们给别人讲一个故事,讲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不讲了。那个人就会忍不住问:“继续讲啊,然后呢?”如果我们不讲,他甚至会生气:“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说话说一半!”为什么他会生气?因为他的理性思维难以接受一个没有解决冲突和悬念的故事,甚至会因为过于难受而感到愤怒。

我们对整个世界的了解,都建立在一个有头有尾、有情节、有高潮的故事的基础上。

一个人的一生其实是非常复杂的,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人生目的,同一时期也会同时有很多目的,甚至本人都说不清楚自己的人生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当我们评价一个人——尤其是比较疏远的人的时候,常常会强行给他(她)安上一个身份(她是一位好母亲)、一个目的(她养育了一大家人),在他(她)人生的结尾,这个人生目的一定会有一个交待(她培养出了一群好儿女/不幸的是,儿女辜负了她),然后我们就完成了对一个人的描述。

问题是,无论人的存在还是毁灭,都是偶然的,根本不可能遵守好莱坞的故事结构。真正的人生,故事忽然开始,忽然结束,不一定有矛盾冲突,也未必有高潮和结局。当人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会感到世界荒谬。对于普通人,最能让人感受到这一点的,是死亡到来的时刻。现实中的死亡是突如其来的,并不是在人生故事完成了高潮、进入结尾的时候才来。可能从故事刚开始、故事讲到一半、马上就要进入高潮等等每一个时间点,死亡随时都有可能到来。

当人们亲历亲朋好友的死亡时,尤其是年轻人意外死亡的时候,人们会想:这就是人的一生吗?说结束就突然结束,好像还什么都没做,什么目的都没实现,就突然没了?那他到底算什么呢——提最后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是反省者在本能地要给死者没有目的的人生找一个目的,找一个总结。如果反省者一时找不到这个目的,那么就会对世界、对人生产生荒谬感。很多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追问人生意义的。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就是因为他想迫切地得到一个答案:人活着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之所以有以上幻觉,就是因为我们本能地以为,自己的人生一定要有一个高潮和结尾,本能让我们无法摆脱这种想象。但这不是世界的真相。

是不是有一种强烈的荒诞感?人生怎么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如其来地、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呢?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啊!然而这种事是有可能发生的。现实中就有很多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因为意外、急病,还没反应过来就死掉了啊。而且哪怕是事先得到通知的绝症,仍旧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有一个真正的高潮。真实的生活是平淡的。在得知死讯以后,人会因为一时的激情暂时改变对生活的看法,但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决定,人不会长时间保持激情。时间稍微一长,生活又会变成普通的样子。琐碎无聊的生活依旧琐碎无聊。

总之,我们对自己的人生的评价、规划,一定是个故事模式,一定有高潮和结尾。但现实并不是如此。当现实和我们的印象发生冲突的时候,荒谬感就产生了。

西西弗被众神惩罚,必须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是石头一到山顶,马上又自己滚下来。西西弗必须再次重复这苦役,一直到永远。

加缪用这个例子来说明我们生活的荒谬。人们的世俗生活就像工人每天重复着机械的工作、却不知道自己工作的意义何在一样。解决办法是什么呢?加缪说,西西弗的胜利在于他意识到了这种荒谬,他从此不再是荒谬的奴隶,而是自己的主人。虽然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但是他内心是充实的,所以他可以在荒谬中寻找到幸福。

我觉得唯一的办法是和大众的做法一样,自己给自己找到人生意义(虽然是虚假的)。用西西弗的比喻来说,我们只能在推石头的时候哄自己说这么做是有意义的,并且乐在其中。这个哄骗自己的借口,就是人生意义。

第二十章 人生的意义

那么,该如何找到自己的人生意义?我认为最有效的办法,是逼迫自己直面死亡。我们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其实就是在给自己的人生找一个目标,就是在问:“我为什么活着?”这也就等于在问:“我为什么不立刻自杀?”加缪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假如你能顺利地回答“我为什么不自杀”的问题,如“我不想死,是因为我还想到处旅游,吃好吃的”“我不想死是因为我不能让父母伤心”。那么,这些答案就是你现在的人生意义。

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说:“人生问题的解答在于对这个问题的消除。”这个道理体现在生活中就相当于,人小的时候要问“人为什么活着”,长大了就不问了,不一定是因为知道答案了,而是因为某些原因让他觉得不再需要问这个问题了。当你不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或许就意味着你已经找到了答案。